我們在下午二點的時候, 到達了石原。

在快要到達石原的時候, 其實我在猶豫要不要回老家的房子看看。自十五歲那年與父親去了東京後，那棟房屋就一直呈現出無人居住的狀態。

我曾經想過把房屋租出去以賺取租金, 但是後來發現, 石原真的太偏僻了，雖然風景很好, 但是現在的年輕人更願意去大都市闖蕩, 所以偏僻的石原, 根本就沒有外地人願意來此發展，更談不上租房子了。

所以這個想法直到現在也未能實現。

“其實已經也有近十年沒有回來了。”

快接近石原的時候，我望著窗外的田野說。

夏目喵窩在我的懷裏, 和我一樣，目光望著翠綠的田野。我不知父親心中是否對老家有所懷念。因為基本很少聽父親和我說起過在石原的舊時光。不過此時, 他與我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。

已經隱約看到了豎在小鎮外邊的石碑。和記憶中的一樣, 盡管經歷了風吹雨打, 但看上去並無什麽變化, 甚至連細縫裏的草的位置也沒變。

通往小鎮裏面的道路還是原來的青石板路, 自然沒有水泥路那麽平穩了。青石板路的兩邊豎著一排排的電線桿, 電線桿上纏繞著層層的藤蔓, 一切都與十年前一樣。

“果然還是有點懷念啊。”

我撐著手臂，望著一旁的電線桿。

“要回原來的家嗎？”

諭吉兄回過頭望了我一眼。

源賴光因為他這句話，刷的一下目光望向他。福澤諭吉當做沒看見, 只是望著我。

我猶豫了下, 搖搖頭。

“別了吧。也就住三夜, 還要打掃房子的話，工程量太大了。還是找間民宿吧。”

說著我馬上拿出手機，看看附近有什麽民宿可以預定。之前可能覺得老家就在這裏，所以住宿問題不用擔心。但是現在才想到要住老房子的話，打掃衛生真的太不合算了。

住三夜，打掃起來起碼要大半天，還不如這大半天的時間回憶一下少年時光呢。

“老房子在哪裏？”

源賴光問福澤諭吉。

“你要去？”福澤諭吉皺起眉來，“還是找間民宿吧，正如寧寧所說，打掃起來太麻煩了。”

源賴光的額頭皺起了十字路口，“別說的你好像和寧寧很熟的樣子啊。我也想去看看寧寧的老家啊！”

我：……

老房子有什麽好看的啊……

“源氏說的不錯。既然老房子就在這裏，沒道理再去花錢住民宿。何況民宿地三教九流聚集之地，安全問題無法保障。”

練紅炎抱著胸，貌似很有道理地回應了源賴光的提議。

我：……

安全問題無法保障？

摸著你的良心再說一遍？

“這次我也同意源氏與練氏的提議。”三日月語氣微沈地說道：“畢竟是妖怪之間的婚禮，這幾日石原想必妖怪比人類還要多。民宿中也不知有多少化為人類的妖怪，所以還是住在自己的家比較安全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那麽老房子還是簡單打掃一下就可以了。”

所有人的意見達成了統一，除了我。

我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夏目喵，它沖我喵了一聲，顯然也是讚同大家的意見。

我有點生氣，於是輕哼：“我是不會打掃的。”

源賴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，“當然不用我們親自打掃，這種雜事當然有式神做。”

我：……

等一下啊！式神是用來做家務的嗎？！

可是大家好像對這件事習以為常了。感覺我這個覺得奇怪的人才是最奇怪的。不過……諭吉兄，你在點什麽頭啊！連你也覺得這種事很正常嗎？！

果然年輕的我，已經和他們格格不入了。我郁悶地望向窗外，不知什麽時候開始，窗外電線上停滿了密密麻麻的麻雀兒，猩紅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車裏的我們。沒有嘰嘰喳喳的聲音，看起來格外得毛骨悚然。我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，打算將窗簾拉上。這時候，賣藥郎好似驚訝地出了聲。

“哦呀……真是，不可思議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賣藥郎輕笑著，他看著我說：“那可是，入內雀。”

入內雀？

我微微驚訝地再次轉過頭去。而那些麻雀不知發生了什麽，似乎產生了些許的騷亂。

練紅炎的目光緊緊地鎖住電線桿上的麻雀，問，“那是何物？”

三日月說：“其實就是人肉雀。”

“據說入內雀的蛋比人的毛孔還要小。所以它們會把蛋下在人的體內，等蛋孵化後，人體裏的內臟就是最好的食物。被吃空的人體，也是最好的偽裝。”

源賴光一邊開車，一邊說著很可怕的話。

“當然，還有一種說法，就是指人長成了雀，就是成了妖怪。最佳的例子就是藤原實方吧。因為吵架超不過藤原行成，被天皇貶為陸奧守，而藤原行成卻被提拔為藏人頭。所以心中十分怨恨天皇的不公，死後的怨氣就化成了人肉雀。當然，民間也稱之為實方雀。”

“雖然聽起來很可怕，但是也很好解決。”

三日月的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。他微笑著看向我，“大人需要將其斬殺嗎？”

“誒？”

我有些驚訝他會問我這個問題。但是我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。

“還不知這些入內雀是怎麽回事呢，如果是婚禮來賓的勢力，就這麽將其斬殺，可能會鬧出大麻煩吧。還是低調點好。”

“有點道理。”三日月輕嘆了一聲，隨後他打開了車窗，身輕如燕地躍出了小巴車，再次回來的時候，一具入內雀的屍體就出現在車裏。

他出刀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，我完全沒看清他的動作，只是一閃而過，他就將一只入內雀的屍體帶了回來，

“大人的考慮是對的。不過，能如此肆無忌憚地窺視著大人，我怎麽也不認為是巧合。”

三日月輕飄飄地說著。

而練紅炎的神色卻不對了。

“你的意思是說，有人想對寧寧出手？”

三日月笑了笑，“並不一定是寧寧。這是進入石原的必經之路，參加婚禮的來賓，不管是何種方式前來，都會經過此地。所以這裏是最好的窺視地點。況且由於是妖怪的婚禮，有入內雀成群出現其實也算不得是奇怪的現象。所以大部分來賓會忽略此事吧。”

聽了三日月的一席話，我豁然開朗。

“可是你這樣做，不就是告訴幕後人，我們不好惹嗎？說不定人家反而盯上我們了。”

我覺得此事有些嚴重。

我的本意是安安穩穩地參加完婚禮，如此高調可不是我的作風。

然而我低估了這些人的搞事程度。三日月露出了令人發毛的笑容——我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。

“大人啊，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上戰場了。”

三日月撫著刀身——略微感慨了一聲，“作為刀劍的付喪神，不上戰場怎麽行呢。”

我：……

“說的也是。如果對方不長眼地送上門來，正好給個活動的機會。說起來寧寧還不知道吧。在你離去後，我又攻略了一個迷宮。如今我也是有三個魔神的男人。”

練紅炎表情嚴肅地說著仿佛炫耀一樣的話語。

“……恭喜。”

除了恭喜，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。

源賴光哈哈大笑起來，“糟老頭子倒也不壞。我倒想看看，什麽人感有膽子覬覦我源賴光的夫人。”

練紅炎眉頭微微一皺，糾正了源賴光的話：“既然是錦織寧寧，那麽就不是源賴光的夫人了。”

源賴光：……

“切……”

這兩個人的相處方式，讓我有點不明所以。總覺得在奴良組，這兩個人似乎結下了不得了的友誼。

在密密麻麻的入內雀的註視下，小巴車顫顫巍巍地駛進了石原。雖然看上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，但是一想到小巴車內一群大佬，我就不擔心了，甚至還想吃塊炸雞看大佬們捕雀。當然，對於大佬們的搞事程度……嘛，算了，我就當看戲吧。

小鎮內的設施跟我離開前幾乎一模一樣，沒怎麽變化。但或許是妖怪的婚禮舉行在即，所以四處彌漫著妖氣。我雖然察覺不到妖氣，但是光憑五感也能察覺到這裏的某種不一樣的氛圍。

因為確定了要去老房子，所以就由諭吉兄給源賴光指路。

諭吉兄其實也就去過一次。就是我和他在婚姻屆上簽名的那天，我和他特意從橫濱趕來了石原，給杪夏演一場戲。在此之後，就未曾來過。

小鎮上的居民仿佛越來越少了。

從進入石原到現在，我很少看到有人在路邊走動。商業街的商鋪也關著門，整個小鎮看起來格外蕭條，總有一種這個小鎮將死的錯覺……

我甚至還在猜測，這些在外走動的人是不是已經死了，但是想想小巴上有個陰陽師吧，有個付喪神，還有個不知什麽身份的賣藥郎，怎麽也不會看不出死人吧。所以便覺得自己多想了。

可是，越向中心開進去，就越有一種死氣沈沈的感覺。

“總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感覺。”

下巴車快到老房子的時候，福澤諭吉皺著眉說道。

“不是你們說的因為妖怪增多的原因，而是……”

他似乎不知該如何描述這種情況。於是我接過他的話，補充道：“大概就是覺得石原人氣太少了。少得太不正常了。就算是妖怪增多，但也不可能人氣減少。”

“大概就是這種意思。”

像我們普通人的話，其實很能察覺到普通事物的變化的。一旦事物不普通了，普通的我們就能感覺到它的異樣。

車子開進石原後，我們就有了這樣的感覺。

彎彎繞繞地經過了居民區，我們終於到達了我家的老房子，一棟二層的舊式洋房。

小巴車停在了洋房門前，源賴光剛想打開車門，就在這時，洋房內的大門咯吱一聲開了，我們屏住氣息，想看看是哪個小賊。

結果在看到那個人出來後，源賴光立馬啟動了小巴車。

“寧寧！我們還是住民宿吧！”

我：……

我走過去，一拳敲在他的腦袋上，“別鬧啊，剛才是誰信誓旦旦地要住老房子的啊……好了，下車了。”

開了車門，我走下車，對那個人打招呼，“晴明公啊，你來得可真快。”

那個從洋房裏走出的人，就是安倍晴明。

安倍晴明笑著，他指了指洋房，“已經派式神打掃過了。夫人可以安心入住了。”

我：……

你們這些陰陽師究竟是怎麽回事啊，式神真的是用來當保姆的嗎？

不過……

“晴明公，你可真是可靠。”

安倍晴明看起來很開心，“您覺得我是個可靠的人，我很高興。我希望您將來若是又結婚的打算的話，請務必第一個通知我。”

我：……

等等！你說什麽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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